唐朝有位天才诗人,七岁能吟诗,引得大文豪韩愈惊叹不已。他的创作善于熔铸词采,驰骋想象,运用神话传说创造出璀璨瑰丽的鲜明形象,构造出波谲云诡、迷离惝恍的艺木境界,此人就是被称为“诗鬼”的中唐著名诗人李贺。李贺字长吉,一生体弱多病,科举郁郁不得志,英年早逝,去世时年仅26岁。我们从李贺的忠实粉丝一一晚唐大诗人李商隐笔下的《李长吉小传》中,窥见一代鬼才的生理特征,据李商隐说该文内容出自李贺姐姐口述,真实性颇强。从李贺的体貌特点及诗歌创作中,我们惊奇地发现他很可能是肺结核患者。
按照现代医学经验分析,肺结核常造成一种很有特征性的形貌:病人体态纤瘦,甚至骨瘦如柴,脸色苍白,双颊下陷,有的经常咯血而嘴角常有一丝血迹;由于午后发热,病人脸上常会增添一缕红晕。李商隐描写李贺“细瘦,通眉,长指爪”,诗鬼的容貌可见一斑。清人李用粹《证治汇补》对结核病的描述也颇具体:“痨瘵外候,睡中盗汗,午后发热,烦躁咳嗽,倦怠无力,饮食少进,痰涎带血,咯唾吐衄,肌肉削瘦。”李贺的诗歌创作,可能由于长期患有肺结核,不知不觉中,把自己的患病体会和感官世界糅合,融入到那些精雕细琢的字句里。其表现从以下几点来看。
首先,李贺的诗歌常出现“病、瘦、枯、弱”的意象。比如,“泻酒木栏椒叶盖,病容扶起种菱丝”(《南园十三首》)、“咽咽学楚吟,病骨伤幽素”(《伤心行》)、“自言汉剑当飞去,何事还车载病身”(《出城机权璩、杨敬之》)……看来,李贺是很枯瘦、病弱的,他用移情的手法观察、感悟外界的事物,使得客观的景物也染上了诗人浓厚的主观感受。
第二,李贺的作品反复透露出“死亡”“鬼神”等信息,正好反映了长期罹患恶疾,对治疗失去信心,对即将离开人世早有顶感,且充满了恐惧和忧愁。“虫响灯光薄,宵寒药气浓”(《昌谷读书示巴童》),正是他半夜煎药的真实写照。李贺似乎知道病死的不可抗拒性,所以才有“长安有男儿,二十心已朽”(《赠陈商》)、“我当二十不得意,一心愁谢如枯兰”(《开愁歌》)。如“天迷迷,地密密。熊虺食人魂,雪霜断人骨”(《公无出门》),几句话就让读者毛骨悚然;又如“风长日短星萧萧,黑旗云湿悬空夜。左魂右魄啼肌瘦,酪瓶倒尽将羊炙。虫栖雁病芦笋红,回风送客吹阴火”(《长平箭头歌》)——右魄左魂,恐怖疹人,妖氛密布,鬼影憧憧,真是写啼凄迷恍惚。李贺的多数诗歌都这般弥漫着阴郁、无常、不安和绝望。
第三,李贺诗歌里出现过不少“湿”的意象,一度让人百思不得其解,如“吴质不眠倚桂树,露脚斜飞湿寒兔”(《李凭箜篌引》)、“野粉椒壁黄,湿萤满梁殿”(《还自会稽歌》)、“菊花垂湿露,棘径卧干蓬”(《王濬墓下作》)、“粉态夹罗寒,雁羽铺烟湿”(《月漉漉篇》)……为什么李贺如此钟情于“湿”字呢?笔者不禁联想到肺结核病人常有的症状——夜间盗汗。也许正由于经常一觉醒来发觉浑身湿透,李贺暗暗把这种体会寄托到诗歌的意象中。
第四,李贺诗中也很喜欢用“血”字,比如,“秋坟鬼唱鲍家诗,恨血千年土中碧”(《秋来》)、“佣抱水含满唇,暗洒苌弘冷血痕”(《杨生青花紫石砚歌》)、“撞钟饮酒行射天,金虎蹙裘喷血斑”(《梁台古愁》)……让人觉得李贺生前非常熟悉红色。红色本是喜庆吉祥之色,但对李贺而言,却是不祥之物,很可能就是鲜血的颜色,因患肺结核而经常咯出鲜血。在他母亲口中似乎也找到了蛛丝马迹,李母看他废寝忘食地整理诗歌作品,简直到了置健康于不顾的痴迷地步,遂埋怨道:“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。(李商隐《李长吉小传》)”由此可见,李贺咯血的症状很可能深深印在母亲的海里,以至于如此脱口而出,因为咯血(经气管)和呕血(经食管)在非医学专业人士看来,都是吐血而已。
带着怀才不遇的遗憾,带着苦不堪言的病痛,年纪轻轻的李贺早早地结束了人生之旅,留下了两百四十多首瑰丽奇绝的诗歌。正因来日无多,反而让他不敢懈怠,用尽仅存的精力和才智,把人生这台戏努力演下去。被病魔折磨得生不如死、被命运扼住咽喉难以呼吸时,灵感的火花反而可能在脑海中闪耀,这时会有充满创意的兴奋与喜悦,感知力深邃,洞察力敏锐,也许是上苍为李贺开启的另一扇门吧!跨越千年,诗,是他唯一的遗物。